用幼儿园小朋友的桌椅,张群搭建了直播间
故事要从一只蝙蝠说起……然后我一个高校法语老师,生生被逼成了十八线女主播。
当接到学院通知2月17日开学只能上网课的时候,我的心里不安地翻腾了,真的要洗头吗?会考核点赞数吗?孩子们会给我刷游艇吗?
从来没干过啊。院里的老师们迅速在群里讨论用什么软件上网课,QQ、Zoom、钉钉、腾讯会议……大家还被拖到了一款网络课软件的教学群,几百人铺天盖地的信息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,果断退出。凭眼缘吧,最后选了界面最简单、附加功能最少的会议软件。
然后,我开始搭建自己的“直播间”。笔记本电脑,有;耳麦,有;书桌,有;书桌位置,有些嘈杂;WIFI,信号不好。结论:选址失败。于是我抢了8岁女儿虫虫的小桌子、小椅子,又征用了她的铅笔、红笔、橡皮和画画本。
做完这一切,我拍了张照片:平整的木纹桌面与卷曲缠绕的白色耳机线相得益彰,工业黑的笔记本与浪漫紫的塑料椅反差强烈,红色的水笔杆在白纸上霸气外露,它们以卧室水泥地面为背景,凸显着一位211高校老师的才华。
朋友圈评论:乡村希望小学即视感。
17日早上8点,把大只的自己塞进小朋友的椅子,本主播开始线上营业。我很体贴学生,知道大家在家可能衣冠不整,因此不要求开摄像头;我也很体贴女儿,跟她说她可以晚点起床,只要不说话就行。然后,我假装自己站在讲台上,对着全班25个学生开始上课。
很快我就装不下去了。在教室里,我能看到学生们的脸,他们的表情能告诉我,这个知识点他们听懂没有,有没有人走神,教育不光是知识的传输,还是人与人的互动,所谓“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,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,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”。可现在呢,他们在听吗?掉线了没有?是不是在玩手机?懂了没有?我感受不到他们,我在给一个玻璃屏幕上课。怎么办?我开启抽查模式,不断提问,让屏幕那头的学生们回答问题,以此确认彼此的存在。后来学生们告诉我,这样上课他们也很紧张,丝毫不敢走神,屏幕上的我似乎在盯着他们每一个人,随时会提问任何一个人,更不用说为了检验发音,每个人轮流说话,一个也跑不了。
偶尔也会闹笑话。有一天正上着课,我爸推门进来,用台州土话问:“红豆汤你放红糖还是白糖?”我随口就用土话回了一句:“白糖。”然后意识到自己破功了。要知道法语是世界上最优雅的语言啊,上法语课怎么能问红豆汤呢?怎么着也该问我:“你的黑咖啡需要配马卡龙吗?”
第一周10节课就这样上下来了,蜷在小椅子上实在太难受,每天腰疼、腿疼、屁股疼。学生们似乎没什么大问题,可是女儿要挟了我。学校不能开学,她也得上网课,我要用她的小桌椅,她就让我给她买娃娃,我当然满口答应。于是她一天一个主意,从唐朝新娘到芭比娃娃再到叶罗丽仙子,我刚才看了一眼购物车,已经换成一本《DK魔术大全》了。
我的工作量并没有因为上网课减少,因为要在电脑上准备课件和批改作业,电脑几乎从早开到晚,手机也兼具答疑功能,看得本老师老眼昏花,而教学效果如何,还得看下周课程完成后的测验。
这个时候,特别怀念之前和学生们面对面上课的日子。疫情让我们明白,其实每一个普通的日子,都值得我们好好珍惜。
口述:张 群(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法语老师)
本报记者 王宏伟整理